许明:60后的宿命---随风飘散的记忆

【自说自画||许明绘画作品集】新书连载 60后的宿命---随风飘散的记忆 Destiny of the Post-60s 母亲一共生养我们五个孩子:许良许明许亮许春许雷,只有我和妹妹许春弟弟许雷活了下来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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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说自画||许明绘画作品集】新书连载
 
60后的宿命---随风飘散的记忆
 
Destiny of the Post-60s
 
  母亲一共生养我们五个孩子:许良许明许亮许春许雷,只有我和妹妹许春弟弟许雷活了下来长大成人。老大许良和老三许亮我无缘见过,父母亲生前也从不愿提起。
 
  1961年,我在西安出生,那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爸爸说:我生下来皮包骨头全身皮肤黑里透黄。妈妈说:那三年,她没有吃过一个鸡蛋和一顿饱饭。三周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小命不保。奶奶说:都是老大和老三保驾让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大病愈后,我被奶奶领回老家抚养。你记得西游记里那个千辛万苦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和尚吗?玄奘的老家就在河南的偃师县。那儿,有一个叫苗湾的村庄也是我父亲的老家。
(周岁时与奶奶留影)
 
  奶奶和太婆婆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对老家的印象似乎也是从佛开始的……
 
  每当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奶奶和太婆总是匍匐在宽大的蒲团上,对着一尊漆拇蠓鸬裣窨谥心钅钣写剩淙徊恢浪窃谒凳裁矗藕湍棠棠球系哪抗庖膊挥墒刮叶蕴蒙系哪亲鸫蠓鹚嗳弧U庵炙嗳痪次返耐氖贾毡荒亲鹧袒鹧钠岷诘姆鹣穹糯螅涑梢恢帜目志澹贾赵谖倚睦锘又蝗ァP矶嗄旰笪胰ド轿鳎谝患渌旅砝锟吹揭蛔鹚未哪镜穹鹣瘢挥辛送昙且渲械哪侵终笪W缤桓銎胀ㄈ艘话阕颂嬉饷嫒荽认椤5降资欠鹣穹⑸吮浠故欠鹨丫谖倚睦锍ご螅�
 
  这座佛像忽然间让我想起太婆婆的佛堂,那尊被烟熏火燎的佛像变的温暖,佛的眼神似乎更像奶奶和太婆婆的目光,透露出的是严厉、慈祥、期望、关爱和温情。是什么原因?幼年时佛在我心里形成的阴影如今却变成了一道阳光?
 
  太婆婆是98岁时安详离世的,奶奶说她去西天找覌世音菩萨了……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爷爷种下的枣树,夏季的夜晚,躺在树下的竹床上看满天星斗。漫天飞雪的隆冬,围坐在爷爷亲手砌的土灶台上,吃奶奶烤的土豆地瓜,最怀念那只家养的老母鸡,常常被我逼着赶到鸡窝里去生蛋的故事……那些美好的往事永远定格在童年的记忆里。爷爷是村里生产大队的饲养员,我常常爬在他背上去他的饲养场,几十头骡马和黃牛更象爷爷的孩子,他不善言辞,但对这些牲畜却倾注了全部的爱心。读初中时,父亲带着我回老家给爷爷奔丧,听奶奶说,爷爷直到弥留之际仍然呼唤着那些牲囗的名字不忍离去。
(六八年与父母合影)
 
  一九六七年,我六岁时被父母接回西安,正是文化大革命开始的第二年,父亲从八一钢厂被派往西安西郊土门菜场任党委书记。土门菜场当时是西安市最大的国营蔬菜公司,集中分配全市蔬菜供应。菜场里有几个巨大的仓库,是我最喜欢玩耍的地方,有一段时间这些仓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十分神秘,常有许多带着枪的人把守。因为父亲的身份我常常能进出自由,有次,见库房地面上堆满许多刚刚运来的麻袋,这些一人高的大麻袋都是装蔬菜用的,但形状和以往所见不同,有些还不断蠕动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很好奇,打开其中一个麻袋,见里面装着一个被捆绑着的人,瞬时惊呆了。随后,冲进来许多人把那些麻袋打开,里面的人被拖出来,脖子上被挂上牌子、脑袋被戴上白纸糊的帽子,一个一个被人推上卡车在一片口号声里远去……晚上,父亲对我的惩罚是脸上重重的一个耳光。
 
  父母总在为我的事争吵,许多年过去后,记忆里总会出现一条漆黑的小巷,很长!爸爸和妈妈站在巷子的两头呼唤我,犹豫中,我总是选择母亲的那个方向,看着父亲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小巷的另一头。童年对父亲的记忆,没有温情和爱。
(文革时期的父亲)
 
  母亲在西安城东郊的西安市蓄电池厂当技术员,此后,我一直跟随母亲读小学,从母亲的工厂出来要走一段很长的陡坡,学校建在一个巨大的黄土堆的上面,当地人称黄土堆"古迹岭",学校的名字故名古迹岭小学。三年级时,有次课间上厕所,在灰砖砌成的墙壁上,发现谁用白色粉笔写下几个小字;"打倒×主席!"。马上报告老师,许多带枪的人立即将学校封锁,我被带到老师办公室,几个穿军装的人让我用粉笔反复写那几个字,第一次感觉害怕和恐惧。虽然最后排除了对我的怀疑,但是,这件事情印象深刻。
 
  同学们喜欢玩一种叫插红旗的游戏,就是用两只手撑地,把自己的身体倒立在墙壁上,我的同桌是班上一位漂亮的女孩,倒立时裙子滑落,我清楚的看到她穿着的小裤衩是用两条洗的发白的红领巾缝制的。我立刻想起加入少先队时的誓词;红领巾是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它是红旗的一角……她居然敢将红领巾做成裤衩?!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报告老师,但是,因为上一次的反动标语事件,我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那洁白的大腿和那条红色的小裤衩,反复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无法删除,第一次刺激了我,让我心跳加速。随后,那个高傲的女孩子看我的眼神变得温柔和怜乞,為讨好我,偶尔还会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她母亲做的一些好吃的东西。
(1967年摄于西安革命公园)
 
  中学时代是在西安市第二十五中度过的,那时候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学,老师们都被下放到农村去劳动改造了,学校里被派驻了大量的工人宣传队,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有工人师傅担任,除了每天讲忆苦思甜,学黄帅,放卫星(树典型)之外几乎无事可做。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名叫刘小利(隐去真名),是我们班放飞的第一颗卫星,因为她可以把厚厚的一本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自然成为我们班树立的超级典型。至今,我仍然记得刘小利的模样,她总是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草绿色军装,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朴实听话,从来不和班上后进的同学玩耍,她似乎更像我们班那位班主任工人师傅的女儿。
 
  高中时,不知从哪个同学开始,大家在疯狂传抄一本“少女之心”的手抄本,这一切似乎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男女同学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乱了秩序,彼此变的疑惑、好奇、失落和憎恶。手抄本我已记不清楚细节,好像并没有现在的艳照门来的刺激,但那个特殊的年代对我们所产生的冲击如此巨大,如一座被压抑着的火山,倾刻间震撼和撕裂了童年被固化的所有道德和价值观,一种被压抑、禁锢、充满犯罪感的状态开始弥漫在我们内心深处,继而被一种表面的束缚和虚伪演绎成一种随时等待发泄的恶做剧。
 
  国庆节,学校在礼堂举行文艺演出,校文艺队演出白毛女片段。当演到杨白劳从地主黄世仁家回来,知道自己因为交不起租金把女儿卖给了黄世仁,一气之下喝卤水自杀那一段。扮演杨白劳的男同学是学校文艺队的队长,在学校颇有名气,因为出身好根红苗正,杨白劳这个角自然只有他来演。当他喝下卤水躺在舞台中间时,所有下面几百个同学都睁大眼睛等着看喜儿扑倒在他身上哭爹一场戏。扮演喜儿的女孩,是学校公认的校花。只见喜儿哭到一半,突然,哭声变成尖叫捂着脸跑到后台去了。我们都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吓了一跳,坐在最前面的同学最先发现杨白劳那件破烂的裤子下面有一根东西竖了起来,整个礼堂顿时沸腾起来,大家全傻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状况。杨白劳死了是不能动的,几百双眼睛睁大,紧紧地钉住舞台上的杨白劳。大家发现,他正在用侧面的那只手慢慢的想把那东西按倒。同学一阵惊呼,那东西又竖立起来,这时候那个担任我们班主任的工人老师出现了,他冲上舞台,一把将杨白劳从地上抓起来‘啪、啪’左右开工两个耳光,杨白劳哭了,大幕被立刻拉上。此后,这个同学再也没有见过。紧接着,学校开始搜查手抄本的事。据说,是他揭发了几个同学。最后,因为传抄者众多而不了了之了。
 
  许多年后,我大学毕业回西安参加同学聚会,听说刘小利死了,我很惊讶,问其死因?同学说:“因为和男朋友不和,恋爱几年后分手。在男朋友结婚那天晚上,吊死在男友家门口的大树上了”。不曾想,我们班唯一的一颗卫星最后用这种方式陨落。让我惋惜、痛心不已的同时,再不愿意去打听那个杨白劳的下落了。
 
  许明简介:画家、收藏家、国家高级工艺美术师,教授、硕士生导师。 1961年出生于陕西省西安市。1983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环境艺术系(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先后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财经大学。 作品专著:2008年出版个人收藏专集《金品银质玉玲珑---许明古代金银首饰典藏集》; 2011年辽宁美术出版社出版个人绘画集《最忆江南古民居钢笔画作品集》; 2016年西冷印社出版社出版个人绘画集《自说自画•许明绘画作品集》。(责任编辑 赵宇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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